千年探花疑云勾沉（下篇）

千年探花疑云勾沉

－－谁始谬记探花罗孟郊（下篇）

    文/马建生

本章目录：

四．粗探谬传探花之因 （一）人口迁移失传 （二）官方记载有误 （三）身份辈份错乱 （四）地域管辖范围的影响 （五）明始误传大流行 （六）史料钩沉显真相 

五．结语 

四．粗探谬传探花之因

   以上资料表明，罗恺是真探花，而罗孟郊探花之名属误传。历史是如何将探花变成“罗冠（恺）罗戴（孟郊）”的呢？现对历代传说归纳去冗弃伪并分析如下：

（一）人口迁移失传

 连绵不断的战乱、灾荒或官员的贬谪，使人口大量迁移，使地方史料难于保存或不知藏踪而难以准确流传甚至失传，更因时间的久远、历史传承的断代而模糊了事实。

（二）官方记载有误

 根据漳州苏氏谱牒研究会2020年12月出版《苏氏文史研究（第九辑）》，有苏登科撰《<永乐大典方志辑佚>苏姓史料》，以此分析谬记罗孟郊身世的文字资料，可能是始于南宋绍兴二十八年（1158）前后任职兴宁知县的苏升。苏升，福建永春人，著有《循阳志》，循阳，即含今兴宁市。《循阳志》中说：罗孟郊“五代时自南昌迁守兴宁，官至翰林学士，有茆屋数间号翰林堂，旁有泉曰罗公涤砚池。”另一说“罗孟郊，龙川义城里人。少游学于兴宁，隐居县之南山，筑室读书，五代时，登进士第，官历翰林，陟谏垣，后人因名其书室曰翰林堂。”

   在《循阳志》卷中的《重修翰林堂记》记载更细：“予宰兴宁，有山曰神光，岿然峭峙，腾焰属天，敛英聚华，产尤植奇。群峡阜丽，分环拱堵。一日，修蔓而前，十里余间有故屋仅存，左右佥曰‘邑人罗孟郊读书室也’。其泉混混于石窦，流于汇，即之泠然可掬，而曰‘罗公读书洗砚池也’。昔隐于是，莫昉岁月，考其历翰林、陟谏垣，名与此山俱传。继而有孙恺者，嘉祐初以第三名擢进士科，首除寺丞，累迁望都，屡总名藩，有祖风烈。”《循阳志》有关内容被明《永乐大典 》7235卷援引，此也纠正了“县志因宋缺史”的说法。

   这里，苏知县将罗孟郊说成是五代时的进士，又将长者罗恺说成是其孙，这二点显然是错的。

   需要重点指出的，一是南宋的苏知县没有说罗孟郊是探花，罗恺才是“嘉祐初以第三名擢进士科”。二是此时兴宁已有神光山之称和墨池之誉，这应是初始纪念罗孟郊翰林地位及揭露蔡京擅权和反对秦桧、力主抗金的美誉，而并未牵涉探花之说。此时苏升任兴宁知县（约1158）距罗孟郊去世（1153）仅约五六年光景，只是不明苏知县为何有“继而有孙恺者”之记，其实罗恺早已于1076年去世了。

（三）身份辈份错乱

 宗族脉络的混乱造成了辈份身份的错乱。罗恺的墓志铭记载“其先南昌人，五代末徙循之龙川，仕刘氏，有显者”，其曾祖父罗保强，在龙川丰稔隐居避世，不肯出仕。

 罗孟郊神道碑也记载其先祖“世居豫章，五代时，昌儒为循州剌史，遂家焉。”

 而《循阳志》中，苏知县将罗孟郊说成是五代时的进士，还将长者罗恺说成是其孙，乱了朝代，乱了辈份身份。

   及至元代，耶律渊记载龙川县儒学事迹《古循修学复田记》说：“予闻是邦先贤有二罗者，乃祖若孙，相继而作，一拜翰林，一擢探花。”这些史料表明，宋元时期人们都已经难于区别昌儒、恺、孟郊三者了。

   湖北余一梦有文《罗氏传奇》载“罗昌儒之后，历数世至清臣。清臣生孝忠，孝忠生居敬。居敬中进士，授福建汀州刺史。居敬生孟邻、孟郊、孟邦。孟邻为益州刺史，孟郊中进士，孟邦为县学禀生。”

 查罗氏族谱－－“珠公…企生…智达派行”：罗昌儒为31世，罗孟郊为35世。在这里没有罗恺及其曾祖父罗保强的名字，应不是罗智达之后。

［罗氏族谱二·智达派行］   

 位于龙川县老隆镇一个小地名叫下泡水的后山上，有罗昌儒墓地：

   罗昌儒古墓，原占地面积260平方米，建造面积138平方米，墓碑分上下二层，上碑文：“钟灵毓秀”四个大字，左边刻“清赏戴蓝翎奉政大夫罗埙铭敬修”，右边刻“民国十六年冬月吉立”；下碑文：中间刻“故循州刺史昌儒罗公之墓”十一个大字，左边刻“赠礼部尚书翰林学士探花及第孟郊、（益州刺史）孟邻、（廪生）孟邦”右一刻“民国丁卯岁季冬经理首事埙铭历修”，右二刻“裔孙：清臣、孝忠、居仁、（汀州刺史）居敬”；墓碑前祭台正面花岗石上用楷字刻169名罗氏族人敬修者名字。  

［罗昌儒墓碑］   

 罗恺、罗孟郊其祖先都是江西南昌人，同于五代迁徙，同至循州为官，一是“有显者”，另一为“刺史”，应不是罗昌儒同一人。罗恺（1012-1076）上下世系辈份不明，但在“龙川罗氏先贤名录（为历朝官职七品以上、学衔举人以上者入录）”中，查到了这三罗，说罗恺是“议公派下晟公支”，显然出自同一宗亲另一派分支。他比罗孟郊（1092-1153）仅大80岁，由于世人不明此关系，官方记录又乱，这就为后人“张冠李戴”埋下了伏笔。

【龙川罗氏先贤名录】（局部）

  （四）地域管辖范围的影响

   循州，自隋始以循江即今东江而得名，两宋时，兴宁属循州管辖，循州治所设在龙川佗城，至明朝洪武二年（1369）循州治所改设在惠州归善（今惠阳），龙川、兴宁均属其管辖。由此，先祖同为南昌人、出生相隔八十年的罗恺和罗孟郊二位循州进士，就极易被后人在突破时间空隙的同时，突破二地空间的间隔，混淆了二人的身份，继而注视的焦点又只聚在名气较大的罗孟郊身上，低调的探花罗恺被逐渐忘却乃至在各地方志中消失，完成了罗孟郊是探花的嬗变。

  （五）明始误传大流行

   苏升知县1158年前后的《循阳志》很明确罗孟郊不是探花，但如苏登科撰《<永乐大典方志辑佚>苏姓史料》，一个“佚”字所指：“……上述方志，均已失传。其所载遗事，大部分未见于明、清两代方志。譬如：《循阳志》苏升《重修翰林堂记》一文，未见于明清《广东通志》、《惠州府志》和《兴宁县志》……等志书。”加上宗亲脉络混淆和其它历史原因，就出现了如本文前段“罗孟郊是北宋探花之说”一节所述，明成化十五年（1479）兴宁县令陈礼明重修寿庆寺并改名为神光寺，改南山为神光山，至明正德十一年（1516），祝枝山据成化县志残本编《正德兴宁志》首见罗孟郊是探花之说，从此误传流行。

   历史竟是如此，不禁感叹罗昌儒纵有刺史之显，罗恺虚有探花之荣，终敌不过乱世摧残光阴掩埋，曾风流倜傥的俊杰，终被风吹雨打得迹痕寥寥。

  （六）史料钩沉显真象

   自南宋《循阳志》到明《正德兴宁志》350年间或更短的时间里，探花桂冠易主，自有其因由和逻辑，又过了约380年，清朝末年的胡曦纠正了罗孟郊天圣八年探花说，明确其是宣和六年进士。然而这小地方的寒士位微言轻，或其真见只是深藏于兴城大巷里胡屋，乃至以后的县志仍是天圣探花说，及至罗香林后，才渐见改为宣和进士说，但官方至今仍视罗孟郊是探花。自1980年罗恺墓碑出土若干年后，探花桂冠归属问题方被人提起，因而罗恺的墓碑志和罗孟郊的神道碑以及天圣年、宣和年科举考试史料当成为考证最可信的依据。

   五.结语

   以上围绕罗孟郊是否探花而罗列的前人纪念、墓碑志、宋科举进士名录、名人考略等历史资料，应有助于拂开那一片疑云，进一步探索历史的真实原貌。本文只是根据所能找到的资料，对这近千年的谜在有限的视角内进行一次粗探，历史真相当然主要是史学家们的事，前人的考证或许也已有明确，民间对此倒是可以忽略的，毕竟这有据可考的探花之名已流传近千年，纵是有神化谬误，也属传说常理，无损于罗学士幼年勤奋学习，登第居官为社稷安危勇于担责而在客邑乃至华夏树立的丰碑。  

 初成此文之际、正是已亥元宵，有《减字木兰花.无题》记：

 灯红未赏，     

 伏案埋头寻故榜。

 才子枝山，

   成化存残始谬编。

 胡曦考略，

 三卷宏文开锁钥。

 满目青霞，

 千载疑云笼探花。   

       2019．2．18于羊城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2023．12 修改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2024．3再次修改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2024.7.25定稿

主要参考资料：    

 1.《祝枝山手写正德兴宁志稿本》（苏州市文物保管委员会1962年4月）  

  2.《兴宁县志》（1992）    

 3.互联网－罗氏风采－罗氏文摘    

   4.互联网－兴宁市地情网、兴宁市政府网 、兴宁市地方志办公室网

   5.《北宋进士罗恺事迹考述》－－兼及嘉佑、熙宁间“另类”官员群体》（黄敏捷）

   6.《胡曦对岭南方志学的贡献述略》（2010第2期《客家研究辑刊》·嘉应学院中文系郭真义）    

 7.《咸丰兴宁县志人物传略》

 8.明崇贞八年刘熙祚《兴宁县志》（日本东京图书馆藏原刻本）

 9.《<永乐大典方志辑佚>苏姓史料》（漳州苏氏谱牒研究会2020年12月《苏氏文史研究》）

     10.《罗氏第一奇墓:千年古墓“探花地”罗昌儒墓》（百度文库2022年6月17日）

 11.《罗氏传奇》（故乡读书会网站．2023．8．17．湖北·余一梦)